一百零六 同宗异路

草上匪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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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谈妥了台下的事,双方再谈到台上的事。

    回归叔家庄,有意将叔家带回贯山的叔贲默终于被拉了出来。这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有双很像叔贲华的桃花眼,气质柔弱,但眼瞳里闪烁的精光显示他正处于热切做点什么的亢奋状态。

    他在蒙山宗副宗主和通事堂长老面前很拘谨,看得出以往在蒙山宗内的地位不高。不像叔贲华,碧水门比蒙山宗差得远,但叔贲华却被宗门千娇百宠,捧若明珠。

    “叔天朗狼子野心,想把叔家拉出贯山,毁掉贯山千年传承,我们叔家子弟绝不容忍!”

    叔贲默的表态话语坚决,语气瑟瑟,给仲杳留下了外柔内刚的好印象。

    不过刻意忽略他父亲叔天雄之死,隐隐也显出他并不认同仲杳对外发布的叔天雄死因,对仲杳借贯山剑宗搞四家合一更不以为然,他要的是一切回归旧貌。

    于是仲杳问他:“叔家子弟,除了你还有谁啊?”

    叔贲默一滞,强自道:“至少华妹与我同心,她自小与我关系最好。”

    果然,这就是个单飞的,还把希望寄托在叔贲华身上,拉她出来做大旗。

    “若是仲堡主在宗门大比里跻然出众,确实将贯山三家的剑法融为一体,我相信华妹也不会拒绝让我们叔家与伯仲季三家重归一体。”

    叔贲默渐渐有了信心:“她终究是身怀仙缘之人,凡尘俗事,只求圆满。”

    在这位叔家子弟眼里,靠宗门推荐去了元灵宗的叔贲华,比直接拿着高真人的推荐信去了元灵宗的季骄娆还要尊贵呢。

    仲杳看看蒙山宗那两人,得到了意味深长的回视和笑容,顿时明白,这个叔贲默只是蒙山宗拉出来做桥的人物,很多内情并不知悉,蒙山宗也无心让他知悉。

    “如此甚好,诸事就待到宗门大比上见分晓吧。”

    仲杳也没心思继续谈下去,给蒙山宗画的饼还得争分夺秒的弄出来。

    他对叔贲默做了些声明,叔家镇原有土地仍然保留,现在由贯山剑宗代管。待叔家有了新家主,而且与叔天朗无关后再正式交还。叔家镇的人现在都在河神坡,若是与叔家有身契的,待有了新家主后再视个人意愿协商去留,其他人则与叔家无关。

    看得出叔贲默很不满,但强行忍住了。

    会商就此结束,仲杳牵着紫萝正要走,副宗主终于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这位……小妹妹,可是宗主的亲眷?”

    副宗主瞅着紫萝,眼中闪动着不加掩饰的热芒:“她可是修行的好苗子啊,宗主没想过给她更广阔的……发展空间?”

    当然是好苗子,先天灵体嘛,不过你肯定不知道,这可不是什么小妹妹,而是个千年老妖。

    仲杳没说话,副宗主继续道:“来我们蒙山宗的话,我亲自……不,我让宗主亲自收她为徒!”

    宗主亲传弟子哟,真是不错的发展空间,不过能比得上元灵宗吗?而且已经给元灵宗送去了一个好苗子。

    通事长老也道:“我蒙山宗能得贵眷为宗主亲传,我们两宗的关系,必会再上一层呀。”

    副宗主还在加码:“我们蒙山宗也有些不错的苗子,宗主可尽情选择。”

    这是把宗门修行的事情搞成家族联姻了么?

    仲杳笑着问紫萝:“你愿意吗?”

    紫萝眼睛瞪得圆圆的,浓密眼睫忽闪忽闪的眨着,很认真的道:“亲传弟子,比宗主大吗?”

    副宗主和长老噎住,你这小姑娘在想啥呢?

    她抱着仲杳胳膊,炫耀般的道:“仲杳也是宗主,我可以随意使唤他,去了蒙山宗也可以吗?”

    长老咳嗽道:“那、那是不行的,你去了蒙山宗,就是宗主弟子,你得听宗主的教诲。”

    紫萝晒然:“那可没意思,除非仲杳去当宗主。”

    两人默然,他们不是笨蛋,自然看出了紫萝心智非凡,看似胡闹,其实是看不起蒙山宗。

    仲杳救场:“小丫头不懂事,两位别见怪。她与我的义妹季骄娆关系很好,季骄娆去了元灵宗,她眼里就只有元灵宗了。”

    这不是救场,是在两人心口又锤了一记,而旁边的叔贲默脸色骤变,被锤得更重。

    出了叔家庄,一直在现场,但避得远远的没掺和的仲至薇叫屈:“小杳你有这么好的东西,为什么把姑姑丢到一边,不是说让我们金刚宗当传话人么?”

    仲杳淡淡笑道:“姑姑啊,等你当上金刚宗的宗主,或者把金刚宗拉进贯山剑宗再说吧。而且我跟蒙山宗谈的只是一件东西,我们手头上的好东西,可不只一件。”

    仲至薇愣住:“还有?”

    紫萝嘻嘻笑道:“多的是呢,烤串、串串、铁板烧、火锅……”

    她老气横秋的叹气:“那两个蒙山宗的家伙该感谢我,真让我去了蒙山宗,不把他们吃垮?筑基烧烤,炼气串串,,结丹火锅,这些食修法门要白吃的话,我觉得元灵宗都未必扛得住。”

    仲杳笑着点头:“还不只这些,大还煲汤、醒神爆炒、金丹全席,什么都有。”

    这是仲杳路上开的又一股脑洞,摩夷洲本有食修之法,但讲的是以材入道,其实是丹修的变种。若是包装出一个以味入道的修行法门,就能将前前世所知的美食推广到修士层面,利益非凡。

    既然仲至薇有心在外做事,就把这方面的业务交给她吧。

    “那些个吃起来恨不得舌头都融掉的美食,还有助于修行么?”

    仲至薇想了想,将雄伟胸口拍得duangduang响:“交给姑姑我了!”

    叔家庄里,副宗主与长老对着恭谨而立的叔贲默耳提面命了一会,挥着袖子离开了。虽有遗憾,这趟贯山之行还是很有收获的。

    待宗门的人走了,叔贲默回到书房,掏出张符纸刷刷急就一封信,点起线香焚掉。

    片刻后,杜国西关郡江口城,叔天朗宅院里,一个青年急急去见了叔天朗。

    青年递上一封书信,小意的道:“三叔,贲默来了符信,说蒙山宗已经说服仲杳那小子开宗门大比。他还说,蒙山宗原本看中了仲杳身边的小丫头,想代宗主收为亲传弟子,仲杳却拒绝了,真是好悬。”

    叔天朗展开信,随口道:“就算仲杳在蒙山宗又多了关系,那又如何?他那个义妹不已经去了元灵宗么?”

    青年不屑的哼道:“修仙之道,境界第一。靠关系进去的,哪比得上靠真才实学进去的。那个季家独苗,听说是仲杳用留给他的仙缘强行塞进元灵宗的,何德何能与贲华妹妹比?”

    叔天朗点头:“是这个道理,我已传信给贲华,将你们父亲的死讯和前后故事告诉了她。她在碧水门的祖师就是元灵宗长老,仲杳不仅害了天雄,还害了碧水门,她的祖师岂会善罢甘休。”

    合上书信,又冷哼道:“你这个庶弟,想得还真是好。让你们脱离宗门,重组叔家,以宗门大比为衡,谁位次最高谁就当新的家主,还要将我赶出叔家……”

    那青年嘿嘿笑着:“贲默心思单纯,正适合做鱼饵去钓那仲杳,我们兄弟自是拥护三叔的。到时形势砥定,再好好与他分辨厉害,他性子弱,听得进去。”

    叔天朗拈着短须说:“先让他与那仲杳自以为得计吧,却不知贯山已被高高举起,进了国观乃至国主的眼。只要国观出力,国主有心,蒙山宗又算得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青年与叔天朗一同低笑,享受着将他人操弄于掌心的快意。

    此时仲杳与紫萝已回了梓原,在讲剑堡里,跟工厅主事罗常,加上卧槽老人手下的三个客卿,商议起他画的那张饼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小竹情况如何……”

    忙碌之际,仲杳心中升起浓浓思念:“此时应该已跟着那个高老头学道了吧。”

    摩夷洲中心,一圈山峦之中云蒸雾绕,但置身群山之间,却不见云雾,而是另有天地。

    山峦叠嶂,钟灵毓秀,天地充盈着先天灵气,能清晰感应到神魂与身体隔阂,凡尘俗气自体内一点点冲刷而出。身着各色袍服的弟子们拉出道道遁光,来往于峰峦之间,欢声笑语,偶尔激荡出令凡人瞠目结舌的风云华光,说是仙界也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一座极为峻峭,远望有如巨剑冲天的山峰之下,清幽小村中,清光降下,凝为身着青色袍服的女子,敲响一座竹舍的门。

    村外聚着若干年轻男女,各着青、赤、白和玄色袍衫,肩头绣着五片铁叶,看着清光再起,拉着另一道身影直射峰巅,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“是高真人派下来的接引弟子,那个靠机缘进了我们元灵宗的女子,真的成了高真人的弟子!”

    “那不是个翩翩公子吗?小白脸呢,挺俊俏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什么眼神,人家不过是男装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前几日我见着,也以为是个佳公子,近了听她跟人说话,才知是个女子,比我还高小半头,不穿男装还以为是木秀峰的哪位长老呢。”

    “光有身好皮囊又如何,还不是靠了机缘才进元灵宗的?”

    这些年轻人是元灵宗的铁叶弟子,大多是这段时间开了山门收进来的,对那位背景来历都颇神秘的弟子感受很是复杂。

    人群外,若干男女自作一群,也在看着那两道飞上峰巅的清光。

    “贲华,那个姓季的据说是你的同乡。”

    “她也是来自贯山的么,贯山到底在哪啊,以前都没听说过。”

    “好高的个头,以后找道侣怕不得找妖怪才凑合得了。”

    这些由摩夷洲各处小宗门循着关系推荐进门的新晋弟子,感受各不同,不论是羡是妒,都更为强烈。

    人群中,没了满身金玉衬托,华气稍敛,但仍不减贵气的明丽少女抿着红唇,愣愣看着峰巅。

    “前几日知她来了贯山,却被晾在引客村里,以为会被高真人拒掉,就没去见她,没想到……”

    叔贲华心中苦水翻腾:“她竟然真的成了高真人的弟子,那是亲传弟子啊,肩上配的是玉叶,与我这铁叶弟子比,就是在天上的仙人。”

    双眼渐渐泛红,目光也如剑光般冷厉。她暗暗握住衣袖里的书信,那是堂叔叔天朗用价值不菲的飞剑传书送来的。

    “今日才知爹爹竟然去了,我的家也毁了,还跟仲杳有关,想找她问问,却难觅机会了。”

    银牙也咬了起来,叔贲华只觉得天地晦暗,悲苦无依。

    “让我找碧水门师祖,求他主持公道,可三叔却不知,师祖对我青眼有加,却是另有居心。”

    她凄然一笑:“仲杳说得对,我得有不惜舍弃一切的用心,才能直抵大道。那时他就有了夺我叔家的用心了么,他真是……好狠!”

    “我必须对自己更狠,才能胜过她,所以我这清白之身,得先舍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