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四章 绝望的赵霞

繁朵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阅书小说网 www.yueshuxsw.net,最快更新宁家女儿最新章节!

    沈强倒还没渣到污蔑女儿,当然也是怕沈父沈母追查之后露陷,只说工作的时候看到很多农村出来的孩子,小小年纪就要承担不少农务,还要学习,觉得沈安怡过的太舒服了,担心女儿会在安逸的生活里丧失进取心。再说外国孩子十来岁就自立了,没道理我们国家的孩子做不到。

    他知道他父母这种老.革.命,年纪大了之后最爱忆苦思甜,很吃让孩子锻炼、让孩子磨砺这一套,所以得知沈强已经跟沈安怡说好了,也就欣然答应,之后不再给沈安怡打钱了……毕竟他们是真没想到沈强会坑了亲生女儿。

    至于说事后沈安怡同这三位联系会不会把沈强卖掉……

    沈强一点都不担心!

    因为他了解女儿的为人,沈安怡是绝对不会为了跟亲爸赌气,牵累爷爷奶奶勃然大怒的。

    她倒是有可能跟姑姑诉说真相。

    然而沈强不怕自己妹妹知道这事儿,一来沈姑姑也不敢将事情告诉沈父沈母,甚至跟以前一样,还要为了防止沈父沈母从其他地方知道这番变故,帮他掩饰搪塞;二来沈姑姑虽然跟他一样是大学毕业,现在的职务也很不错,但经济条件跟沈强没法比。毕竟在沈父沈母眼皮底下,不可能贪污受贿。只有身为公务员的一份工资,现在又结了婚,也要顾自己的家庭。

    沈姑姑平时心疼侄女,其实也就隔三差五打点零花钱给沈安怡。

    她没那个能力负担沈安怡的学费生活费的。

    三来沈强到时候会告诉妹妹,他这么做是为了逼女儿跟着自己。沈姑姑就算觉得对不起赵霞,也肯定认为侄女跟着自己家比较好。

    “小兔崽子,还想跟老子斗!”出手断了女儿后路,沈强冷笑着自语,“老子等着你过来低头认错!”

    不过话是这么说,他也没狠心到真的要毁了女儿前途。

    所以心里也有点担心,就是沈安怡如果真的钻了牛角尖,宁可辍学都不来求他,那……那他总不能真的让这么出色的女儿念不成书吧?

    仔细分析了下女儿的性格,沈强有点方了,他觉得这女儿没准还真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!

    索性他到底做了这么久的领导,即使靠着父母的影响,做到一局之长也是有些水平的。彷徨了会儿立刻想到了对策,就是沈安怡兴许会跟自己硬顶到底绝不妥协,毕竟这女儿这辈子顺风顺水的还没吃过什么苦头,年纪又轻,难免会有觉得尊严比什么都重要的天真想法。

    可赵霞这个亲妈却绝对是坐不住的。

    到时候即使沈安怡不来跟他低头,赵霞劝不动女儿,十成十会来找自己求情。

    如此就说是给赵霞个面子……反正女儿的学费生活费他不可能不管。

    别说学费生活费了,就算以后沈安怡念完书出来,他也是打算给女儿在工作的城市备齐车房的,毕竟这些年弄了那么多好处,除了自己享受之外,不就是为了让下一代过的更好?

    新欢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来,如今能让沈强寄托父爱的也就一个沈安怡。

    虽然这女儿偏心她亲妈,跟他这亲爸不亲……沈强叹口气,心说古话讲儿女都是债,权当老子欠这小兔崽子的吧。

    亲生的,能怎么样?

    他这里一番心理建设倒是心平气和,甚至把钱都准备好了,就等赵霞来找自己好借坡下驴了,却没想到率先发现他动作的是赵霞。

    因为赵霞担心女儿会失学,从医院回去家里就设法将女儿支去挺远的一个店给自己买零食,末了赶紧的给小姑子打电话,旁敲侧击二老是否肯承担女儿的求学费用?

    沈姑姑觉得莫名其妙:“以前一直是爸妈出的,但安怡不是跟哥说好了吗?”

    她一提到沈强,赵霞心里就是一紧,旋即若无其事的套话:“是吗?他们说了什么?安怡之前跟我没说两句就有其他事情岔开了,我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沈姑姑也没怀疑,如实讲了沈强的“建议”,还以为嫂子一向宠溺女儿,当她舍不得磨砺沈安怡,劝了几句对小孩子要放手,再说沈强就这么一个女儿,也就是希望沈安怡能够稍微锻炼下能力,不可能真的让她吃苦的。

    赵霞听的只觉得手足冰凉,都不知道是怎么挂断的电话。

    她一点都不觉得沈强会因为沈安怡是他亲生女儿手下留情,毕竟沈强逼她离婚且离婚后还要继续骗沈父沈母,就是拿沈安怡作为人质的。

    在赵霞看来这就是在沈强心目中女儿也不见得多重要的证据了,要是换了她这个亲妈,无论如何也不会起这样的想法。

    而且沈强之所以要离婚,图的就是扶正新欢。他之前怎么说的来着?新欢已经有了身孕,她跟了他这么多年,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也无可厚非,沈强已经答应了……赵霞怔怔的想,所以女儿甚至已经不是沈强唯一的孩子了,正所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,想到从小到大听的故事里,那些后妈手里长起来的孩子,谁不是凄凄惨惨戚戚?

    她怎么能让她小公主一样的女儿过苗国庆的日子!!!

    可她这个废物的亲妈,能怎么样沈强?她甚至连女儿的学费都拿不出来!!!

    赵霞捂着脸,在沙发上呆坐了好一会儿,听到门响才一个激灵回神。

    却是沈安怡拿着她要的零食回来了,见她神情不怎么好,还笑嘻嘻的走过来安慰,说自己很多同学都是从出国开始经济独立的,他们能做到的自己为什么做不到:“妈你要对你女儿有信心啊!你忘记了?从小到大,各种比赛哪次我不是第一名?当初高考我也是全省前几名呢!这么出色的女儿,区区勤工俭学也能难倒?”

    她说的轻松,其实心里也真觉得即使没有了家里的支持,靠自己也能毕业。

    这会儿为了让赵霞放心,就详细的给她分析了一番自己的学历能够做些什么,国外的情况啦,以及即使没有动用过沈强给的钱,但沈父沈母以及沈姑姑对她的大方,目前账户上也还是有着些积蓄应急等等……见赵霞默默听着,良久之后颔首,说自己知道了,现在到了饭点,该吃饭了,就起身进厨房去忙乎。

    沈安怡看这情况,还以为亲妈已经把自己的安慰都听了进去,所以才有心思去做饭。

    她跟进厨房想帮忙,但笨手笨脚的,没多久就被赵霞打发了出去,说别在这儿给她添乱了——这跟从前差不多,不管是赵霞还是宁光,都挺嫌弃沈安怡的动手能力的。所以女孩子也没多想,笑嘻嘻的退到外头坐等晚饭,还顺便想到当初想帮宁光做家务的事情,嘟了嘟嘴心说以后得空非要好好练一练做饭什么不可,不然老是进了厨房就各种状况,显得好像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样。

    ……虽然她现在似乎就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沈安怡哼着小曲期待父母离婚之后母亲会振作起来过新生活的时候,她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正走向绝望。

    厨房里,赵霞在女儿出去之后就立刻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她想自己就这么一个亲生骨肉,这么多年来视同珍宝,长这么大了,米没淘过碗都不怎么会洗,竟然就要出去打工挣学费——还是在国外挣学费!

    赵霞作为一个六零后,是听着“资本主义国家对我等无产阶级的压迫何其残忍”的教育长大的,在她心目中,女儿留学的国家虽然富饶,但打工的人都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,像女儿这种留学生,受到的欺负肯定就更多了。而且谁知道工作当中,会不会有人欺负女儿,甚至觊觎女儿的美貌?

    她一个乡下出来的女人,这把年纪了,都还瞻前顾后的,怕开小饭馆,怕考不上学校,怕出去工作落了面子,她这女儿相比自己简直就是金尊玉贵……赵霞眼泪簌簌而落,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,要不是为了她,沈强为了逼自己离婚以及不惊动沈父沈母,也不可能不给沈安怡继续念书的。

    现在好了,她自己蠢,当年沈强说反正有他养她一辈子,让她别出去工作了,就在家里做家务,她就当真听了。那时候公婆以及小姑子其实都说过,可以让她继续念书,可以让她找个工作或者学门手艺,她都没听。前些年,宁光,戴振国,都劝过她出去做点事情,不管是挣钱还是学习,反正都比在家里独守空房带小赛男好。

    反正戴父戴母很愿意接手小赛男,那会儿沈强还没提离婚,还按月将工资以及奖金打到赵霞手里的卡上,赵霞完全有时间也有条件做点有意义的事情。

    可她什么都没做,就那么傻乎乎的,熬啊熬,以为能够熬到沈强收心,熬到他厌倦了外头,重归家庭,谁知道等来的却是离婚的要求,以及女儿前途的危机?

    赵霞整个心态都崩溃了,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。

    她没能耐笼络住老公,让沈强心思挂在了外头女人身上,连带沈安怡的地位都受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孕的威胁;她不知道进步,没在有条件的时候掌握能够谋生的技能以及尽可能多的底牌,以至于现在没有任何跟沈强讲条件的筹码,自己前途叵测之余,甚至还拖累了女儿;她还时常将女儿当成了情感上的垃圾桶,每次见了女儿就是诉说自己的委屈,所以造成女儿如今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边,哪怕前途受到威胁也不肯向沈强服软……因为觉得妈妈就剩自己了。

    是啊,赵霞自嘲的笑了笑,她的确就剩这个女儿了。

    可女儿不是只有她。

    离婚之后,沈父沈母不再是她的公婆,小姑子也不再是她小姑子,但他们还是沈安怡的血亲,也肯定不会因为赵霞跟沈强的离婚就不喜欢沈安怡了。

    更不要说女儿的学业那么好,她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收获与繁华。

    所以沈安怡怎么能够因为她这个没用的母亲,自毁前程呢?

    女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选择她,愿意站在她这边,愿意为了她放弃沈强……已经足够了。

    她这辈子,没什么可遗憾的了。

    赵霞想到这里,甚至笑了笑。

    她原本激烈翻腾的情绪迅速的平息下来,小心翼翼的擦去眼泪,用水拍了拍脸,掩饰掉一切心情,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,端出去招呼女儿吃:“你难得回来,多吃点。”

    看着沈安怡毫无所觉得大快朵颐,赵霞嘴角微勾,怜爱的帮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。

    女儿无忧无虑自信满满的面孔,是她从以前到现在都最爱看到的。

    以后也是……也许会有段日子难过吧,但女儿还年轻,在更为漫长的岁月里,定然会忘记那些不愉快,会过的更好的。

    赵霞如是想。

    第二天,她借口出去买菜,跳了县城最深的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