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3.念奴娇(12)

蔡某人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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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叫给我听, 不准再忍着。”

    归菀先是不懂, 很快从他眼神中读出个中意味,惊恐至极,木木地直摇头:“我不会, 我不会……”晏清源借残存湿意,刚进去便有意顶上来, “别捂嘴,也别咬牙, 自然就叫了出来, 你叫出来,我放过你姊姊?”

    她又看见了那柄宝刀, 心头微微抽搐一下, 清明刚回脑中,晏清源便开始纵情作弄她, 她也终于如他所愿, 却是她自己也不曾想过的又娇又媚, 一声声中, 归菀慢慢伸出了手, 眼中迷乱渴望, 晏清源一边咬噬,一边顺着她目光滑去, 当下就携裹着她往宝刀前又推移了几分。

    咫尺之遥。

    要她看得见, 摸不着。

    晏清源享受着两人天壤悬隔的角力, 直到她腰身倏地挺上来, 几是挫败地娇吟一声,彻底瘫在榻上。

    云鬓已改,夜雨犹寒,两人错落的喘息声渐渐静下去,晏清源抱着她,归菀无力别过脸去,声音几不可闻:

    “你身上有腥气……”说着似想起什么,还是转头垂睫攒力气问了,“你满意了么?不要害我姊姊。”

    “聊胜于无罢,”晏清源存心评价不高,看她变了脸色,却拾起方才她那句话头,“知道我身上腥气怎么回事么?”

    他漫不经心将她秀发缠在指间:“你父亲手下叫朱八的一名猛将,前一阵出城搬救兵,冲破我八千人包围,还记得罢?”

    归菀瞳孔猛地收紧:“你已经杀了朱叔叔?”

    “好孩子,你也不笨的啊,”晏清源笑道,不再多做解释,盯着她,伸手揉了揉她失血的唇瓣,“你这脸色动辄难看得很,想骂人,不会;想杀人,也没那个本事,”他又笑得温柔如水,“好孩子,天生你只宜供男人云雨一梦而已。”

    晏清源手抚着娇嫩肌肤,看她神情大变,吃吃地哼笑两声:“你是难得的美人,身子不给男人用不可惜么?”

    身中气息,只若一线,归菀脸色苍白如纸,这样轻描淡写却又力如千斤的羞辱,将她整个人彻底击垮了。

    她不爱说话,他便更有心戏弄,逼得她脸红,逼得她羞耻,归菀从不知男子会是这样的,她的世界里,全是待她可亲可敬之人,原来,男子也会龌龊至此,不堪至此,半日,她才幽幽低语:

    “我看不起你,晏清源。”

    这样郑重其事地直呼大名,晏清源哑然失笑,颇有兴味问她:“你看得起谁?怎么就看不起我了?”

    归菀不语,只是睁着一双尽是雾色的眼睛,似愁非愁,似恨非恨地看着他,晏清源被她看得渐生不悦,起身换了常服,指着架上铠甲,“去,把我铠甲擦干净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低头摸了摸腰间此次带出的唯一配饰--一枚青玉透雕梅花纹花囊,顺手又解了,笑吟吟丢给归菀:

    “拿着。”

    东西掉在褥间,归菀动也未动,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。

    晏清源笑道:“我让你拿着,没听见?”

    他笑的和善体贴,归菀这才慢慢转身捡起,看了看放下,睫毛轻扬,眼波一转,抬首轻声问他:“小晏将军说你有四个儿子,名讳里皆有‘玉’,大将军为什么要给儿子们这样取名?”

    晏清源敷衍一笑,略有意外:“玉有五德,不是么?”

    归菀冷冷笑了,语调依然轻柔:“晏清源,你这样的人,也能教养出有德行的儿子吗?”晏清源这才明白过来,她是有心往这上头引,目中闪过一丝清冷的光,随即打趣回去:

    “我不能呢,所以才找上你啊,将来你给我生个儿子,好好教诲,养成如玉君子不就行了?”

    虽是戏语,归菀听得一阵作呕,偏过头,扯过花囊上缀穗,复又丢给他:“这样的小物件,我家里多的很,我不要你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?”晏清源折过身,目光故意在她腰腹处流连,嗓音暗了,“我的东西你要的还少么?”

    等明白他话外之音,归菀人立刻魔怔了,胸脯一起一伏微喘起来,好半日,连眼都不眨一下,晏清源撼了她两下,将花囊往手中一塞,笑道:

    “不是想跑么,拿着换几个铜钱当盘缠也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一语点醒她似的,归菀终默默接在手中,晏清源看她动作,一哂笑道:

    “我知道陆氏乃会稽大族,只是,你家里东西再多,现在手里有么?一个人家里东西再多,没本事护住,也是枉然,你说是不是?”

    归菀紧了紧花囊,一字一顿告诉他:“这些本就是身外之物,历朝历代,达官贵人,不知造了多少,又毁了多少,真正留下的,可以传扬后世的,是文化典籍所蕴含的道,不是这些东西。”

    她说完十分失落,垂下头,低声道:“即便典籍毁了,可是真正读懂它的人,也会把它留给后人的。”

    外头风大了起来,吹得帐子作响,归菀裹在毡子里轻轻咳了一声,晏清源听她说的太过正经,有些意外,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,每日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?

    他抱肩笑看着她:“留给后人又怎么样呢?”

    归菀心底嫌恶,淡淡道:“让后世知道如何做人,而不是做畜生。”

    不想晏清源养气功夫是一等一的足,听了竟还只是笑,竟还有心打趣不止:

    “说的是文道啊,可圣人主张六艺兼修,文武之道,圣贤不坠,五才之用,无或可废,你们光研究经书,路子是走窄了,好孩子,年纪轻轻的,别满脑子僵化不动,”他俯下身来,戏谑地弹了下她脸颊,“我修的正是武道,你我都是圣人的学生呢。”

    他鬼扯起来,似是而非,振振有辞,归菀不再理会,瞥见那把宝刀就挂在晏清源腰间,心里一动,略略抿了抿唇:

    “你为何给我花囊?”

    晏清源“唔”了一声,笑看她:“喜欢你呀,还能为什么?”归菀脸上有点红,“那大将军能不能把佩刀送我?”她有意换了称呼,低眉顺眼的。

    帐内静悄悄的,唯有夜风吹得帘子微微发出些响声,像是正击中归菀的心思,她等了片刻,抬目对上晏清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,心漏跳几拍,摸着脸,半掩着口,不去看他,方艰难说出那句羞耻至极的话:

    “大将军不是喜欢我么?”

    “你一个姑娘家要刀做什么?”晏清源两步跨过来,上下打量她,“是想用来杀我,还是杀你自己?”他含笑沉吟片刻,摇了摇头,“要死的话你早就死了,那看来,只能是想杀我了。”

    归菀一惊,张了张嘴,心虚地否认道:“我只看刀鞘上花纹是没见过的,有些好奇。”晏清源笑着捏了捏她小脸,“是么?这简单,我把刀鞘给你。”

    说着竟真的拨了刀,一面将刀鞘褪下给她,一面笑道:“我再寻个刀鞘便是。”归菀顿时泄气,只好接了过来,晏清源瞟她神色,笑而不语,再指了指铠甲,撩帐去了。

    归菀敛了裙裾,从榻上下来,两腿直打颤,从架上费力取下晏清源的铠甲,一触到那零星血迹,又是一阵晕眩,有人已经给她打了盆水进来。

    清澈水间,倒映着她忧愁失魂的一张脸孔,归菀已经多日没有照镜子了,她不知模样是否改变,只知那人一直喜欢盯着她看。

    她忽恨不能拿刀将水中倒影划得惨不忍睹,这样,那个人就再也不会“喜欢”她了,可只是愣了愣,归菀明白,她还要靠这张面孔,去讨那人欢心,去以色悦人,于是,她也只是默默将手指抻了进去,和泪水一起,水波漾开,脸面同样瞬间就花了。

    晏清源到底找卢伯伯做什么?要杀他?不会,不会,要杀早就杀了,归菀脸上血色又褪去几分,出了会神,毫无头绪,忽想起晏清源还的东西,因事发仓促,颠簸了一路,她尚未清点,忙蹲下身子开箱验书。

    箱中物仍是照先前摆放,归菀生疑,没被动过么?转念想北朝人自不懂这典籍价值,不过拿此当废物而已,定是打开了,觉得索然无味,这才未曾乱翻乱找,她微微松口气,暗自庆幸:亏得他们什么也不懂。

    正要重装合箱,本该在箱底的孔传本《说命》竟不在其间!归菀心头一阵紧似一阵,除了母亲的遗物,这便是全箱最珍贵难得的典籍了,是自己跌落马车时便丢失了?还是晏清源有意扣留?自入了魏军大帐,今日是第一次重见此物,归菀一时无从决断,想了想,悄悄拈起帘子,透过一线光,见那罗延竟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四下里,除却巡夜士兵手持的火把发出嗤嗤燃烧之声,剩下的便是橐橐的脚步声,偶尔夹杂马儿“突突”的几声鼻息,更觉万籁寂寂。

    他治军似乎也不差,归菀恨恨想道,忙收了思绪。

    待轻手轻脚甫一走出,那罗延身后似长了眼睛一般,猛地回头,笑眯眯问道:

    “陆姑娘有什么要效劳的?”

    归菀脸一热,微垂了眼帘,只觉卡在喉咙间的那句话格外让人憎恶,却不得不说:“我想见大将军,能劳烦你带我去么?”那罗延听她轻声细语的,柔柔软软,无端想到天上的云,身子立时酥了半边,暗道难怪世子爷这一回兴头久,舍不得放人。

    “想见我们世子爷?”那罗延暧昧一笑,朝晏清源大帐方向张望了两眼,略一思忖,点了点头,“可以带你去,不过世子爷愿不愿见你,恕在下难能保证。”

    若能见到他,说不定卢伯伯也在,归菀很快又想到晏清源,人一时呆住,她有什么脸面再见到卢伯伯呀!如此煎熬了一路,临到帐前,等那罗延先进去,忽生悔意,倘若是晏清源有意私藏,她要求他么?不,她不要求他,最难的时候,她都咬牙绝不肯向他求饶。

    如此思想,旋了旋脚尖,正要往回走,心中却又是一痛,是她脸面要紧,还是《说命》要紧?一时近之情怯,天人交战,就见帘子一掀,那罗延已出来冲她笑道:

    “世子爷叫你进去。”

    归菀觉得脸上凉凉地抽了一下,不知是为风,还是为帐子里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晏清源见她低首进来,也不说话,远远离自己站了,眼神在归菀身上略略一转,他此刻心情正好,卷了两卷南梁舆图,扔回案头,好整以暇地等她开口。

    归菀嗅到空气中有翰墨味儿,脑中却想道,他这样的人也会写字么?他认得字么?不觉微微蹙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大将军,”她定了定神,唇齿间辗转良久,方道出这个称呼,“我有事想请教,我主人的那口箱子中本有一卷战国竹简,可方才清点,却未曾再见,不知大将军可有见过?”

    这大概是两人相识以来,她同自己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,模样虽娇怯,话却问的一清二楚,不卑不亢,还是不愿失了礼节,有几分端庄的意思,晏清源再想她承、欢时模样,和此刻,异中有同,同中有异,腹底便再次滚过一阵麻麻的热意。

    他取过竹简,扬了一扬:“是这个么?”

    归菀抬首,目中掠过一丝欣喜,连日来一直动辄蒙上层层水雾的眼睛,竟璀璨如明珠,耀眼极了。

    他兴致盎然地盯紧了这颗明珠:“好孩子,要怎么谢我?”归菀眸间的光彩,瞬间黯淡了,晏清源微觉可惜,摩挲着竹简,笑道:

    “不如这样,你比我了解寿春城,不妨说说,这寿春到底怎么攻城,才能扬长避短,说的有用,我就将竹简给你?”

    归菀一阵心惊肉跳,把一张本娇艳红润的樱唇又死死咬住了,半晌才低声回道:“我不懂这些事。”晏清源点了点头,好似失望,又似自语,“不懂啊,那我们来做你懂的事可好?”

    他忽然起身,过来抱着她,直接往榻上一扔,窸窣解了腰带,归菀摔得后背疼,底下一股热流汩汩而下,不期而至,惊得她立时叫了起来: